本文作者 | Mars Yang

图片来源 | 互联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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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滴血的账本 借贷、利息和契约

公元前1796年，杜穆兹-贾米勒忙碌了大半天，现在正悠闲的躺在自家房顶的平台，品尝着大麦啤酒，远处幼发拉底河的点点波涛恍惚了他的精神，再一次把他拉回了小时候的情景。杜穆兹-贾米勒出生在乌尔城，很靠近城市的码头。杜穆兹-贾米勒小时候，就经常从埃杜巴（苏美尔文明的学校，意为“泥板书屋”）偷跑出来，跑到幼发拉底河边，盯着波涛愣神，呆坐好几个小时，直到父亲拿着鞭子把他赶回去。想到这里，杜穆兹-贾米勒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，要不是当初父亲的严厉管教，他现在也没法熟练使用泥板和木笔，用简洁的用语记录下每一笔收入和开支，更无法从这些收入和开支中，发掘出获取财富的方法。

小时候的杜穆兹-贾米勒在放学后，经常会有些奇怪的问题，比如自己生活的乌尔城是何时建立的？自家两层泥楼旁的月神塔庙建成了多久？从塔庙外墙留下的斑驳痕迹推测，肯定已经建成数百年时间了，所以在不去幼发拉底河岸边发呆时，杜穆兹-贾米勒就会跑到塔庙仓库旁，偷看僧侣们的工作。虽然大部分时候，僧侣们都是在拿着芦苇笔，在泥板上记录居民的供奉，或者记录向平民借出多少粮食。

在僧侣们不记录塔庙粮食账目的时候，僧侣们会念诵传说和城市的历史。在僧侣口中，风神恩利尔爱上了女神宁利尔，但他们的相爱却触怒了众神，最终被众神放逐。而他们爱情的结晶，是月神南纳。乌尔城宏伟的塔庙，就是向这三位神灵的敬献，期盼这三位神灵能够保佑乌尔城的永世平安。虽然小贾米勒并不是很明白僧侣们赞颂的天神有什么力量，但僧侣们还是很喜欢这个安静不捣乱的小家伙的陪伴。

也许是神的旨意，又或者是父亲的严厉，杜穆兹-贾米勒在从埃杜巴毕业后，展现出过人的商业天赋。他不仅将自家面包房的出入帐记录的清清楚楚，还通过向渔夫和农夫提供短期小额的借贷（通常为1个月，但最长不超过3个月），获得其每月支付20%的利息，让家族的财产迅速增加。虽然父亲对杜穆兹-贾米勒的商业手段和高昂的利息颇有微词，但介于贾米勒接手家族生意后，自己每天都能喝上大麦啤酒，也就没有过多干涉贾米勒的生意。

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几年，杜穆兹-贾米勒的父亲离开了尘世。虽然失去父亲让贾米勒十分悲伤，但也让他放开了手脚，尽情展现自己的商业天赋。凭借从小与塔庙僧侣的良好关系，杜穆兹-贾米勒拿到了向寺庙僧侣供应面包的生意。又借着僧侣的推荐，杜穆兹-贾米勒成了国王里姆-辛的粮食供应商。尽管国王并没有住在乌尔，但杜穆兹-贾米勒仍组织起驴队，驮着足够的粮食送往首都。就在上个月，杜穆兹-贾米勒向国王提供了5千多升的大麦、鹰嘴豆和其他谷物。如此庞大的生意，让杜穆兹-贾米勒在乌尔的商业区名声斐然，愿意借钱给他的人也多了起来，其中就包括著名的商人舒米-阿布。

今天，杜穆兹-贾米勒就和自己的商业伙伴舒米-阿比亚，向舒米-阿布借了总共1迈纳（大约为0.5千克）的银子，自己分得的份额是1/2迈纳（大约0.25千克），并承诺在5年后偿还舒米-阿布3/5迈纳（约为0.3千克）。虽然这笔银子看起来不多，但能够通过自己的运作（比如向渔民和农夫发放小于3个月，但利息高达20%的高利贷），获得极为可观的利息回报。这也是杜穆兹-贾米勒最引以为傲的致富手段，吸引长期低息的资金，以较短期高息借出，这样自己甚至不用出一分钱，就可以获得大量财富。

岁月如幼发拉底河的水，静静流淌了数千年，乌尔城并没有像塔庙僧侣的祈祷般延续不朽，但生活在那个时代人们的故事，却因文字和泥板而延续至今。在出土乌尔城遗址（今伊拉克纳西里耶郊外）的泥板上，杜穆兹-贾米勒和他的商业伙伴，在5年后（即公元前1791年），按时偿还了向舒米-阿布借的银子，并支付了相应利息。两河流域星星点点的城市遗址中，出土的楔形文字泥板上，不仅记录了当时人们的生活，也记录了现代商业社会的基石：账本、利息、借贷关系、融资、商业计划、契约等基本要素。

账本的出现

最早的账本，恐怕当属伊拉克出土的一块公元前24世纪的泥板，上面记载的信息，是由当时的神职人员记录的、居民应该敬献给神灵贡品的清单：“卢吉德-征税人-864升大麦；基度-巴拉加人-720升大麦；伊齐兹-铁匠-720升大麦”等等（也许最早的账本可能追溯得更久，但由于缺乏出土实物，特别是结绳记事时代的信息载体结绳几乎无法留存下来，因此只能将这块泥板暂定为最早的账本）。

借贷关系和融资

借贷关系的产生，总是显得扑朔迷离，究竟是什么动因启蒙了借贷关系的概念，迄今仍就没有定论。有一种可能的解释，就是当人类进入农耕文明后，对于生产资料的短期借用，并在农作物收获后进行等价偿还。时至今日，仍能在一些地区见到借用一定数量的谷物、蔬菜等，并在收获后进行偿还的场景（当然，这仅限于较小人类聚落中，对于借方的熟悉形成的信用借贷关系）。而当城市出现后，一个城市可能容纳数千甚至数万人时，原本的信用借贷关系也就无法适应。伴随着通货（贵金属、粮食等）、文字和强权阶层（神职人员、统治阶层以及后来的法律）的出现，契约约束的借贷关系也随之发展起来，并通过通货概念的应用，而出现“融资”行为。

利息的证据

当两河流域的先民掌握了数字和信息的有效流通及保存手段，也就不难理解时间对于生产过程的影响，特别是农作物、牲畜随时间发展而增加的概念，而“随时间增加”这个概念，就是“利息”的基础。当然，在“利息”概念出现的时期，人们对“利息”的理解还较为粗糙，基本等同于现代社会的“复利”概念。这一点，也能够从公元前2400年的一件器物上看出：

（这件器物被称为“恩美铁那椎体”，收藏在耶鲁大学，其上的铭文描述了两座城市之间对于领土的争夺：公元前2400年，拉格什和乌玛之间因为两城边境发生了争端，乌玛凭借武力占领了一块肥沃地带长达两代人时间。而拉格什的统治者恩美铁那最终夺回这块土地时，要求乌玛城为侵占这块土地的时间支付“利息”。“乌玛的领袖需要将南舍和宁格苏的1古鲁大麦作为借贷，并产生了864万古鲁的利息” ，依照考古信息显示，当时的谷物利率为33%。如果换算到现代标准，这些大麦的数量可能高达4.5万亿升,而美索不达米亚平原自有农耕生产活动开始，至恩美铁那椎体的时代，都没能产出如此数量的谷物）

人类自从进入文明时代后，经济和金融的力量就无时无刻不伴其左右，但经济和金融的发展，是植根于时间之上。而时间包含的意义，却不仅仅只有利息，更多的反而是风险。如何规避风险，攫取时间中的利润，就成为经济体制发展的重点。请看下一章：公与私之路 公司制度发展史2——风险的回报 有限合伙的发端。